2009年11月16日 星期一

阿绿(五)

塔大说他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。岁月在他眼眶左近筑下峦迭堡垒,仍挡不住眼里流泻的喜悦。

“麻玛——”塔大轻梳我后颈粗硬的毛发,欲言又止。其实我都知道,那卡在喉咙无法一吐为快的倾诉,是一颗压缩太多苦楚的恶魔果(七爷深山里多产此果,外表鲜艳气味香甜,红宝石般的果子经过食道却会突然收缩变形成长满倒刺的石球。食此果者喉痛难当,此后无法进食,唯有绝望等候死神来临。而刺球开始寄生,宿主身体为日后茁壮养分。)

“如果阿义还在……”塔大细细叹气,怕惊醒沉睡的记忆,往事又会汹涌而出。“如果阿义还在,也该有他那么大了吧。”

塔大口中的‘他’便是暮光中沉睡的白皙少年。

我往一双爪子里缩了缩,塔大并没有察觉我的不安。那少年一身的腥味像极了……

他们凄厉地呼救,惊动的只有山里恐慌中飞窜而逃的鸟兽。白色皮毛已被鲜血濡湿,却仍饥渴地吸食更多尖叫散发出的恐惧感……它象小孩玩陀螺般发出咯咯笑声,指间勾缠肚肠,愉快地将它们扯出……

我的幸存原因至今成谜,或许并不屑玩弄或品尝一只老狗。我根本不想再提起这件事(塔大更甚),不料将回忆深藏其中的牛皮袋,被一陌生少年狠狠划开,恐惧如血淋淋的脏器般哗啦泄出。

塔大是位慈爱的父亲——没有人了解。事实上,塔大的亲儿——阿义,从来就没遭到掳劫。阿义一出世就畸形,脚骨由膝盖以下扭曲,终其一生无法直立行走。村人将一切离轨之事视为不祥,阿义的残缺一旦被发现,必定难逃死刑。

塔大只好对外谎称孩子无故失踪,由是他被革除村长一职,还被逐出村外。塔大不计较,他和阿母在七爷山林深处搭了一隐秘住处,偷偷养育阿义。

为了残障的阿义,塔大毅然放弃了身份地位,甚至遭受唾弃驱逐也忍气吞声,一切往厚实的身子骨架上扛。为保爱儿周全,他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,被误解的苦水都往肚里吞。

但这样一位巨人,终究被多舛的命运打垮,塌成苍老背驼的侏儒。没有了阿义和阿母,塔大失去了支撑一切的理由。

怎么还会有人忍心责备一位被敲成碎片的父亲呢?即使他性格因此偏离,也是情有可原的。我可怜的塔大,无论他脸上挂着怎样令人厌恶的表情,我都理解,而且将无怨无悔地陪伴、保护他。

塔大燃着烟草,透过朦胧香烟打量少年。少年虽带着中人欲呕的腐臭味,却没有散发危险气息(塔大应该嗅不到,他的鼻子太差了)。既然他让塔大重拾欢颜,我还奢求什么呢?

那脸上皱纹纵横的老头子凝视酣睡中的少年,豆子般细小的眼里溢出春日的阳光。

阿义啊。他喃喃自语。

那时我不知道,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塔大的微笑了。

7 則留言:

  1. 突然想念阿童晴晴他们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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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接不上了。
    都是你拖故事的关系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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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人家本来就是要另外‘突’一篇出来的><

    另,阿绿六比较顺畅被排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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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我很想给你一个“tu” ==

    那个,名字都不记得谁忠谁奸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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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就看回头咯……才四篇,不会很多的>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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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6. 好像上一截的火车跑到很快酱,我无法接上去了..........
    罚你,快快写绿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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