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5月1日 星期六

脱水(人鱼后续五)

我失魂落魄了一整个礼拜,脑子里满是那急于逃离我的背影。她那么不想见我,甚至连告诉我一声她还活着都不愿。我有那么令她厌恶么?


我想过千百种可能。也许当初她根本没有灰飞烟灭,而是串通个很厉害的魔术师(或巫师?)用障眼法瞒过了我,然后从我这里逃跑了。想想又糊涂了——她要离开干吗还大费周章?我又没有禁锢她。如果她恨不得再也不见我,根本不可能特地回来演一场戏。


又或者她真的死了,我见到的只是一个有影子、有实体的鬼?笑话,那死掉和活着有何差别。


有时候灵光一现,我会觉得她正在秘密进行一项伟大的计划,比如暗地里消灭怪兽拯救全人类,为了不让我受牵连,于是把心一横,让我以为她死了。后来她按捺不住,又悄悄回来看我,结果曝露了行踪。开什么玩笑。她哪有那个闲时间,每天不是赶作业就是指导我这笨蛋,剩余的宝贵时间就赶紧睡觉。难道她还学魏征梦中斩龙?


昨天冲水牛凉后经过浴室镜子,发现嘴边胡渣已疯狂地长得像杂草了。也不去处理。我哪有那个闲时间。早上起来想想晴晴,一下子又到晚上了。


我还是有去上班,只是不知道都干了啥就对了。


我几乎什么都忘了,包括那只聒噪的河童。话说回来,这几天家里特别静,难怪我彻底忽略了童童。不知这家伙饿死了没?我突然很担心。是了,这家伙不是普通的神经大条,不会是看到我太阴沉,连肚子饿都不敢说吧?


这是我第一次不要命地飞摩多。


回到家,连门都来不及锁,就听到童童栖身的浴室里传来呜咽的声音。心知不妙,急忙冲到浴室拉开遮住浴盆的帘子(用来防止某些人误闯浴室看到童童真面目吓个半死)。童童苍白地蜷缩在里面,皮肤皱皱干干的,像缺水水母。她气若游丝地饮泣着,眼睛又红又肿。我查看她头上的碟子,果然只剩下湿润的底部,几乎都要干了。


我大吃一惊,不假思索就扭开水龙头,但只有一滴积蓄许久的小水滴落下来。


“我靠!”


匆匆往厨房找水,所有的锅碗瓢盆都空了。我想起背包里还有半瓶水,急急翻出来让童童灌下去。


手微微颤抖。


我都干了什么?我到底为什么会忘掉童童只是四岁小孩啊!


不够。那么一点水只是杯水车薪,童童一点起色也没有。我向邻居讨了一桶水(在制水的艰难时刻,别人也只拿得出那么些了),谎称鱼缸破了,价值上千块的观赏鱼在浅水里挣扎呼救,滴水之恩日后必定泉涌以报。邻居显得很高兴,大概以为日后我会送厚礼答谢。谁说的,我都说泉涌以报了……


一桶水下肚,碟子里才稍涌出了一匙水。童童不再哭,昏了过去。这样下去不是办法,时间一长,只要水供未恢复,童童仍是命悬一线。有什么地方大量储水?不消一秒,我就有了答案。


这是我第二次飞摩多。


我有钥匙,轻而易举就潜入学校的泳池范围。我想将童童直接推下水,让她浸在池里补充水分,可转念一想——不知道昏迷的河童会不会被淹死?听朋友说他爷爷养的老龟因为长得太重,结果浮不起来,淹死在水盆中。


河童到底有没有鳃呢?中学生物课程没有包括河童解剖……


我抱着童童,在夜晚冰冷的池水中浸了将近四个小时。她怎样像海绵般吸水膨胀、‘返老还童’我都没看到,因为已经冷得几乎睁不开眼、双唇发紫、脑细胞罢工。至于是谁扶谁回家,我也不太清楚。应该是我自己昏昏沉沉骑摩多载她回家吧?!


总之大难不死回到家,我清醒后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碗热腾腾快熟面。狼吞虎咽后突然惊觉——这是童童煮的么?碗都还没搁下,急忙连跑带跳到厨房查看灾情。意外的是,厨房明亮整洁一如既往。


“阿橘!不可以不吃完!”童童气冲冲跟上来,她以为我要倒掉那碗面。“不可以!对你很重要的人煮的东西,你不可以倒掉!”


童童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少根筋,证明她完全恢复精力了。她还知道自己煮的东西不怎么样啊,一直担心我随便浪费她的心血。话说回来,谁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啊?!


“这是你煮的啊?你学会多久了?”厨房没有烧掉,证明她驾轻就熟了。


童童心虚地撇过头,大概是怕我责骂她擅自动用炊具。我作势将剩余的面倒入垃圾桶,她急忙喊:“是是是!是童童煮的,阿橘不要骂我!”她紧紧闭起眼睛,缩着脖子双手护头。


我满怀歉疚地摸摸她的头,接着柔声道:“对不起。我不该忽略你的,还好你懂得自己找吃。”我抱着她,怜爱得像抱着自己的女儿(?),承诺道:“我保证以后不会啦。只要你还在这里,我都会照顾你咯。”


童童还是不敢抬起头来,夹着哭腔细细说了一些话。我听不清楚,俯身把耳朵凑近她嘴边,才听清楚。


她说:“我要两个月的虾和田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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