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月12日 星期四

十万光年的来电(人鱼后续十三)

我呆呆地站著,不懂得接過電話。

“喂?”童童手上,話筒裡傳出細微的聲音。“阿橘?”

我認得,我很清楚地記得,是那一把聲音,在夢裡不斷罵我臭阿橘。透過她聲調裡的疑惑,我彷彿看到她皺著眉,撇著嘴角,開始把虎牙磨得霍霍作響。和從前一樣,沒有變過。

童童把電話塞給我,立刻又匆匆跑回房裡。不知道因為緊張還是太激動,我好像忘了要怎樣好好握著電話。

“……喂。”曾經我琢磨很久——第一句話要用怎樣的語氣來說?輕鬆的打招呼,還是感性的重逢?無論哪一種猜想,最後都沒有辦法自然地表現出來。因為,單單要正常地說出‘喂’這一個詞,就花了我不少力氣。

陳宇倫把整盒面紙遞過來。

“阿橘?我是晴晴。”

那聲音貼在耳蝸,卻好像穿越了十萬光年才到達面前。我的心臟從這一刻開始恢復溫度,很慢很慢地,和著血液蔓延全身。

“嗯。”該從何說起呢——都不用說了。只渴求她的聲音一點一點填滿我。什麼鬼屁責問,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內情,徹底不重要了。

“我……我還不能告訴你為什麼。”晴晴斟酌字句:“但是,請不要責怪他們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他們是我的朋友,只是幫我隱瞞行踪而已,其他的都不知道。”大概是不習慣我沒有故意刁難、頂嘴,她有點不確定。“阿橘,請你諒解。”

“我想見你。”

“什麼?”

“我很想你。” 很想很想。

電話那頭徹底沉默了,連周圍細碎的聲響也一併消失,好像話筒被摀住。良久,晴晴才說了一句話,聲音沙沙的。

“現在還不行。”

“為什麼?”

“我不能說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要等我。”

“好。”我聲音沙啞。

她說了聲再見,就掛了通話。

話筒裡規律地響起嘟嘟聲,我像是被巨大的雷擊中,餘震久久不消。

“問清楚了嗎?”陳宇倫拿走我捨不得放開的電話。

“問什麼?”

“她為什麼要藏起來,那些我們不知道的內幕呀!”他很驚訝。“你不是很想知道,想到要抓狂了?”

“哦。”我稍微清醒了一點。“沒有問到。”

面對晴晴时,我好像變成訓練有素的小狗,她叫我握手、坐、站、搖尾巴,我都乖乖的言聽計從。她要我不責怪別人,我點頭;要我等她,我答應。她不能说、說不出,沒關係,我自己去發現。

都沒關係。因為,她讓我等她。

於是從現在開始,一切都不同了。我突然有了勇往直前的動力,去跟随晴晴的脚步,循着她留下的线索,一步一步的,找到囚禁她的恶龙堡,杀死所有反派,将她从危难中解救出来。

然后,不會再讓她一個人承擔。

陳宇倫張口無言,用看異形的眼神盯著我。

心動不如行動。

“電話號碼拿來。”

“做麼?”

“她都打電話給我了,你還怕她不讓我懂?”

“也對。”陳宇倫低頭翻電話簿,我暗暗竊笑。如果她真的要讓我知道,打我手機不就好了。

“順便給我地址。”

“什麼?”

“電話號碼都給了,地址還會差嗎?”

“哦。”

陳宇倫把電話號碼和地址抄在便條紙上給我。就這樣,我順利知道了跟隨晴晴足跡的第一個站點。

離開陳宇倫的家之前,還有一件事情要解決。我敲敲房門,童童果然還沒睡,眼睛紅腫,臉頰掛著我從來沒看過的眼淚。見門外是我,她嚇了一跳,馬上把門關回去,碰一聲夾到我的左手。

“靠!”我痛得大叫。

“嗚……阿橘,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”童童不知所措,又開始像個小孩般哭起來。

“噝——”我甩甩幾乎瘀青的左手掌,往童童頭上伸去。她嚇得閉起眼睛,我卻只是摸摸她的頭,說:“不要哭啦。我又沒有罵你。”

“可是阿橘……是我瞞著晴晴姐姐自己來找你的……”她哭著說:“晴晴姐姐說不要讓你知道,可是她走了以後,我偷偷跑出來找你了……”

“沒事,不要哭。”我最討厭小孩哭了,怎麼哄都不會停止,又不能夠用嚇的。話說,童童幹嘛特地離家來找我?還故意不讓我知道她和晴晴的關係。

“因為……因為,我很喜歡晴晴姐姐說的阿橘……”童童自顧自說著:“我不想阿橘難過……嗚……”

“我沒有難過,ok?”至少現在是。“童童,我會有一段時間不在家,你搬過來阿弟這裡好不好?”

“嗚……阿橘討厭我?”她烏溜溜的大眼閃著淚光,憂傷地望著我。

頭頂直冒黑線。是要怎樣說,她才不會哭啊。

“不是,你‘暫時’搬過來而已,我不在家,沒人照顧你。”

“哦……”童童吸吸鼻子,說:“我一定不讓阿橘擔心。阿橘可以一勞永逸。”

暫且不管她的成語對不對,反正她答應了。一是為內疚,二是怕被我討厭吧。但她大可放心,这个时候的我擁有全世界最廣闊的胸襟,簡直可以大赦天下。(話說回來我真容易被滿足)

走出公寓,雨已經停了。就著昏暗街燈,我看著手中的紙條,禁不住笑意。

吉胆岛,紅樹林。

1 則留言:

  1. 新年过后打算找个周末去吉胆岛,谁要一起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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